绿叶对根的眷恋
——记福建省寿宁县人民法院生态资源审判庭庭长叶兴娇
2013-08-12 14:31:00 | 来源:中国法院网福建频道
  雨过寿宁,青山如黛,万物舒展。树苗吐着新绿,芽尖上水珠闪闪,晶莹剔透。

  每隔一段时间,村民吴老汉就要上山。施肥、锄草、除虫,一样都不少。

  “种下这些树不容易,可得仔细着。”前些年,一场山火,让吴老汉在村里背负“放火”的骂名。“要不是她让我免了牢狱,回来补植复绿。这山还得荒上几年。”

  如今,看着童山濯濯重披新绿,吴老汉久藏心中的负罪感放下了。

  吴老汉口中的“她”不是别人,正是叶兴娇——福建省寿宁县人民法院生态资源审判庭庭长。

                 灭“火”

  2011年农历腊月,年味渐浓。寿宁的街道比往日更加热闹,喇叭声、叫卖声……山城沉浸在一片祥和中。

  在生态审判庭里,书记员小卢哼着小曲,麻利地装订着卷宗。想到把活儿收尾,便能轻松过年,小卢会心一笑。

  门“哐当”一开。一个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。

  “叶庭长,你急着上哪?”

  “快,换上制服,马上去托溪村!”

  “天寒地冻的,大家都忙着过年了。这时还要下乡?”小卢有些不解。

  “刚刚接到乡政府电话,两村村民集聚在山场要打起来了!”

  放下手里的活儿,小卢跟着叶兴娇夺门而出。

  天空,低沉灰蒙。车辆在山路上颠簸。一个多小时后,一行人赶到村委会。此时,天空飘起雪花,天气越来越冷。村干部告诉叶兴娇,离山场还要走十几里的山路。

  “还这么远。”小卢打起了退堂鼓,搓着冻僵的手,面露难色。

  叶兴娇抬头望望天。一阵寒风吹来,她裹紧制服的衣领,毅然走进风雪中……

  雪越下越大,山路陡峭湿滑,众人只得手脚并用。不一会儿,汗水、雪水湿透全身。这时只听到“啊”的一声,身后的小卢脚下一滑,险些摔倒。她下意识向前扑,正巧抓住叶兴娇的衣襟。失去平衡的叶兴娇栽倒在地。

  只记得自己随手抓住了根藤条,然后借力踩着石岩上,叶兴娇站稳了脚跟。众人急忙伸手扶她。看着女庭长全身多处被划伤,小卢一脸尴尬。

  “没事。”叶兴娇拍了拍她肩膀,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雪,“走吧!”

  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,终抵山场。

  指责,推搡,现场乱成一团。

  “大家都别吵了。”叶兴娇大声喝道。

  “你们是谁?冒着大雪来,是帮他们撑腰的吧?”有个高个子村民挑头嚷嚷着。

  “别扯那些没用的。”混乱中,有人操起了木棍。

  法警小叶见状,厉声警告:“不许乱来!”

  叶兴娇快步上前,阻拦在人群中。

  缓过神的小卢紧跟上前,气呼呼地卷起叶兴娇的衣袖,“看看,为了来这儿,叶庭长路上摔了好多跤,身上受了伤。这为了谁?还不是怕你们斗起来,还不是想让你们平平安安地过个年?”壮汉被这气势镇住了,举着木棍的手慢慢放下。

  “都是隔壁村的,大家乡里乡亲,别伤了和气。”叶兴娇放缓了语速,“现在案子刚立,大伙要相信法院会主持公道。”“保护好生态,这才是为子孙造福积德。”

  “啥时能开庭?”有人质疑。

  “大家安心回家过个年。年后正月十七准时开庭。”

  一个多小时的劝说,原本怒火中烧的村民吃下“定心丸”,开始陆续撤离。

  眼看“战火”熄灭,小卢打趣说道,“我们都成了‘消防员’。”

  回程时,林场再次笼罩在雨雪中……

                  弥“痕”

  寿宁地处福建省东北部,境内群山连绵,溪流纵横,森林覆盖率达68.9%。在省级风景区杨梅州尚保存上万亩原始森林和娃娃鱼、银杏、水杉等珍稀动植物。更有“中国最美十大乡村”之一——犀溪镇西浦村坐落于此,是一个生态环境极佳的县域。

  为了守护好这片青山绿水,2001年3月,30出头的叶兴娇走马上任,成为寿宁法院林业审判庭(后为生态资源审判庭)首任女庭长。“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,一定要给后代人留下这片绿色财富。”她暗自笃定。

  2007年的那个冬天,格外寒冷。持续低温灾害天气肆虐,有的树木被冻死,有的落得个“缺胳膊断腿”,“伤痕”累累。

  这一天,天空放晴。犀溪镇赖家村的老缪起了个大早,匆匆赶往自己承包的林场。

  他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,地上狼藉一片,横七竖八躺着被积雪压断的树枝。

  “全白费了。”站了许久,老缪点了一支烟,环绕四周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  这时,不远处隐隐传来砍树声,时断时续。老缪眼中一亮,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:这么多树木,都折断了,放在山上烂了多可惜,不如砍了带回家。

  下了山的老缪,迅速把这个想法告诉犀溪镇林业站的工作人员。工作人员告诉老缪:“回去等信儿吧。”

  在家里等了几天,没等到林业站的答复,老缪再也坐不住了,他雇上几个人上山,把树木砍倒拉回家。没想到,这一举动被当地森林公安干警盯上了,警方以涉嫌滥伐林木罪介入调查。迫于压力,老缪只得主动投案自首。

  庭审中,老缪对自己的违法行为一直不理解:树是自己种的,又是被积雪压断,怎么就违法呢?

  心里憋着一口气,老缪就是不肯认罪。

  “老缪,凡事都得讲个规矩。即使是自家责任山的林木,也要事先提出申请并取得林木采伐许可证。”叶兴娇耐心地解释,“如果大家都随意砍伐,林木没了,雨季一来,把田地毁坏,把河床填高,最后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自己?”

  “我懂了。这都怪我不懂法,你放心,给我个机会,一定将功补过。”鉴于老缪的认罪态度,法院判处其缓刑。

  “老缪,回去好好改造,把砍伐的树木重新种上。来年,我去看你。”庭后,叶兴娇与老缪许下约定。

  叶兴娇没有失约。次年春天,她来了,还带来了200棵树苗。这让老缪着实激动了一番。“叶法官,我可没有辜负你。树我都种下了。”

  “老哥,人难免会走弯路,改过就好。今天来我们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,明天就是植树节了,我想让乡亲们一起到村河堤旁种树。”

  “太好了,我这就去。”不一会儿,老缪就召集了30多个乡亲。大家挥锹,铲土,在河堤旁筑起一道绿色长廊……

                巡山

  寿宁全县14个乡镇,200多个行政村,近30万人,散居在1424平方公里的群山深处。

  一名女法官,不仅要奔波于群山中,有时候还要为了一个案件,翻山越岭走上几十公里的山路,或在讼争的林场中走上几个来回,着实不易。在车子无法通行的深山里,叶兴娇只能凭借毅力和一双铁脚。几年下来,她磨破的胶鞋不下二十双,练出了一双“铁脚板”。

  “早出晚归,不累啊?”同事们关切地问道。她却一脸乐观,“走走好,不用去健身房,不用跑步机。身体多棒!”

  然而现实却是“骨感”的。由于长期下班办案,吃饭没个准点,叶兴娇得了慢性肠胃炎。在一次院部组织的体检中,医院开出了住院通知单。“案子那么多,真住不了院。”她婉谢了医生的建议,把住院通知单塞进口袋。

  让叶兴娇牵挂的是这样一起案件。500多人的同族宗亲,为争夺林木赔偿款大动干戈。当地乡政府、派出所、司法办伤透脑筋,多次调解均未果。

  为防止矛盾激化,叶兴娇带着两名法官,直奔20多公里外的村子。

  一进村口,人群中冲出一名壮汉,手持砍刀。面对情绪失控的群众,叶兴娇喝道:“不许乱来!有理不在声高。既然起诉到法院,就应相信我们公正处理。”

  连身边的同事都被这一声“喝”吓住了。谁都没有想到,文静瘦弱的叶兴娇爆发了“超能量”。

  僵持中,叶兴娇说:“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,我理解你们的感情。我们肯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。这样吧,双方都派出代表。今天我们就上山勘界。”

  “这个办法行。”一行人随着叶兴娇上山。山路十八弯,大家累了,就在树荫下驻足歇会儿;饿了,就啃一口自带的饼干……整整走了一天,直到暮色四合,才疲惫而归。

  回到村里,大家围炉而坐。面对翔实的勘查图纸,讼争双方没了分歧,大家同意在现场勘查的基础上进行调解,最终双方握手言和。

  就在叶兴娇起身准备离开时,那名手持砍刀的壮汉又现身了。他一手捂脸,一手局促地擦拭着上衣,腼腆地向她走来:“叶法官,对不住,刚才吓着你了。我是个粗人,性子急,方才是气过头了。谢谢你帮我们讨回公道。”

  说完,他深深鞠了一躬,转身跑了。周围笑声四起。

                  护绿

  小溪绕村而过,溪中鱼儿游弋,鸭子嬉戏。在寿宁的犀溪镇,有一个大王前村。这里山灵水秀,人杰地灵,史上曾出过18位秀才。

  然而自打一温州老板在村口建起塑料加工厂,昔日美丽的村庄变了模样:废弃塑料袋、塑料瓶堆积如山;脏水排入小溪,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溪变成了“五彩溪”。更糟糕的是,污水直接排放到村民的稻田里。

  对此,村民愤愤不已。他们找镇村两级干部反映情况。厂方阳奉阴违,佯装停产几天应付过去,又重新开工。

  这天下午,村民拦下了下乡办案的叶兴娇。

  “村子有件闹心事。叶法官你看管不管。”

  “什么事,说来听听?”

  村民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一遍。“不信你去看看,前面不远就是。”

  看着时间尚早,叶兴娇便和村民一同前往。刚到村口,就闻到空气中一股刺鼻的气味。村里的老人一脸无奈,“溪水这么脏,怎么能灌溉稻谷。没有水,地只能荒着。”

  “村子要发展,也绝不能牺牲环境!”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睛,叶兴娇决心管下这桩“闲事”。她招呼村民,一同返身来到厂里。

  几个工人忙碌着。

  “老板在吗?”叶兴娇问其中一人。

  “不在。”

  “能告诉我们他在哪里吗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

  “什么时候回来呢?老板的手机号码是多少?”

  “不知道。”

  显然,对方十分警觉,叶兴娇知道问不出什么来,只得择日再来。临走前,她叮嘱村民留心察看老板的行踪。

  “老板现身了!”三天后的一个周末,大王前村来电。叶兴娇当即乘车前往。

  这是一场智慧与勇气的较量。

  有备而来的叶兴娇,一上来就质问老板,“我看了你这厂,既没有工商、税务登记,也没有经过环评,还没有用电许可,属于‘四无’黑工厂。”

  老板支支吾吾,语焉不详。

  叶兴娇乘胜追击。“你的厂办在这里,离村子这么近,既不合理也不合法。废气废水没经过处理就直接排放,给这里的环境造成极大的污染,给群众造成很大损失。单单稻谷,村里人一年就要减少一百来担!”

  老板满口应允:“我马上整改,今天就叫工人停产。”

  “我们相信你这一次,希望你言而有信。”

  可玩了几天“躲猫猫”,老板故技重施,工厂又开工了。村民只得再次求助叶兴娇。

  时隔一个多月,叶兴娇终于“逮”着老板。“手续我正在办。你看我这是小本生意,搞废水废气过滤处理,我投资不起,得亏本。”他不停辩解。

  “没钱赚也不能违法。如果再不停产整改,我们将立即告知环保部门,对你的厂子进行依法查封处理;群众起诉到法院要求赔偿,我们将依法采取行动。这个法律后果你要想清楚了。”一席话说得老板哑口无言。他表示一定认真考虑,请大家给他时间。

  最终,难抵压力,老板关闭了工厂,搬走设备,遣散工人。一场家园“保卫战”告捷。

  不久后,清溪环绕,竹影婆娑。大王前村恢复了美丽的身影。
责任编辑:陈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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