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方奇 制图

　　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口了一批“铜矿砂”，没想到被海关发现“猫腻”，138.66吨铜污泥被当场查获。近日，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对这起广泛关注的全国首例“洋垃圾”环境民事公益诉讼案作出二审判决，法院驳回郎溪华远固体废物处置有限公司（下称华远公司）的上诉，维持原判。根据原判，华远公司将与宁波高新区米泰贸易有限公司（下称米泰公司）、黄德成、薛强于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，连带赔偿非法进口固体废物（铜污泥）的处置费105万余元。

　　偷鸡不成蚀把米

　　2015年初，华远公司法定代表人钱卫东与黄德成、薛强等人在江苏省昆山市见面，钱卫东提出购买进口铜污泥的需求，并就价格等事宜进行了协商。薛强在韩国联系外商组织货源后，于同年9月以发去《钱总货物清单222》传真件等方式告知华远公司，清单上列明三种规格的货物：规格A铜13%、水份22%，规格B铜18%、水份50%，规格C铜24%、水份11%。

　　华远公司根据货物清单上的报价，向米泰公司支付了货款45万余元，米泰公司将部分货款分别转给了薛强和陈亚君，由陈亚君转给黄德成，再由黄德成在上海港报关进口。于是，138.66吨的铜污泥被乔装打扮成“铜矿砂”进行了虚假报关，不料货物进关时被海关查获。

　　上海市固体废物管理中心认为，这批铜污泥中含有大量重金属，应从严管理，委托有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单位进行无害化处理。经上海市价格认证中心评估，处置费用为105万余元。

　　2017年12月，检察院就米泰公司、黄德成、薛强共同实施走私国家禁止进口固体废物向法院提起公诉。2018年9月，法院判决米泰公司等被告人犯走私废物罪，判处米泰公司罚金20万元，黄德成有期徒刑四年并处罚金30万元，薛强有期徒刑二年并处罚金5万元，米泰公司法定代表人张楠有期徒刑二年，缓刑三年，并处罚金5万元。

　　2019年6月，检察院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，请求法院判令米泰公司、黄德成、薛强、华远公司4名被告连带偿付非法进口固体废物（铜污泥）的处置费。

　　审理中，米泰公司和薛强提出要追加米泰公司法定代表人张楠、实际经营者陈亚君为共同被告，一审法院经审理认为，张楠、陈亚君二人在本案中均以米泰公司的名义对外进口固体废物（铜污泥），系职务行为，根据侵权责任法的相关规定，应由米泰公司对外承担民事侵权责任，故对追加被告的意见不予采纳。

　　至于处置方式和费用是否合理，一审法院认为，铜污泥目前因客观原因已无法退运，相关部门复函以及专家辅助人的出庭意见表明，涉案铜污泥来自铜锌冶炼过程中烟气处理、脱硫处理、废水处理等过程中的废弃物质和残余物，含有大量的重金属，为避免二次污染，应从严管理，并委托有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的单位，在海关和环保单位的监管下进行无害化处理，上海市价格认证中心的评估程序合法、结果公正。

　　一审法院判决后，华远公司不服，向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。

　　环境有价损害担责

　　华远公司上诉称，法院应该依照刑事责任的判决确定公益诉讼的赔偿责任主体，该公司未被刑事处罚，所以不应连带承担处置费用。

　　对此，上海高院认为，刑事责任与民事责任是两种相互独立的责任形式，行为人未在走私废物犯罪案件中被处刑事责任，不代表其必然无需在民事公益诉讼中承担民事责任，是否应当承担民事责任，需要依据民事法律规范予以判断，若符合相应民事责任构成要件的，仍应承担民事赔偿责任。

　　上海高院还认为，国家五部委于2014年12月30日联合发布的《进口废物管理目录》之《禁止进口固体废物名录》明确规定，2015年1月1日起禁止进口主要含铜的矿渣、矿灰及残渣。本案中，华远公司作为固体废物处置企业，明知国家含铜固体废物进口管制规定，仍主动提出购买进口的铜污泥，并积极与米泰公司、黄德成、薛强商议，存在共同侵犯我国生态环境公共利益的共同故意，存在共同侵权行为，符合共同实施环境民事侵权行为的构成要件。

　　至于被告提出的“铜污泥被海关及时查扣，尚未造成实际的生态环境损害，侵权行为人不需要承担消除危险”这一说法，上海高院认为，对于非法入境的国家禁止进口的固体废物，即使因被查扣的固体废物尚未造成实际的生态环境损害，侵权行为人仍应负有消除危险的民事责任。而且，“环境有价、损害担责”，针对非法入境而滞留境内的固体废物，无害化处理是消除危险的必要措施，相应的处置费用应由侵权行为人承担。

　　上海高院环境资源审判庭庭长殷勇磊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，这起案件的宣判破解了“企业污染、群众受害、政府买单”的生态保护困局，它通过让所有侵权人共同赔偿处置费用，提高了行为人的违法成本，体现了谁侵害谁担责的原则，同时降低了社会治理成本，走出了政府买单的困境。

　　殷勇磊表示，这起案件也促进了“洋垃圾”进口的源头治理，本案中的华远公司是进口“洋垃圾”的实际进口方，判处其承担民事赔偿责任，有利于从源头上防止相关企业进口“洋垃圾”进行非法牟利，有利于进一步守好国家生态环境安全的大门。